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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手 | 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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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手掌沟壑纵横,洗不尽的机油黑早已嵌入了那一道道纹路深处。这双粗糙的大手,是童年记忆里我畏怯而不敢触碰的威严图腾,更是横亘于我们父子之间一道沉默的墙。那时的父亲,似乎刻意避免着与我身体的亲近,仿佛那双手只配与冰冷的扳手、沉默的机器为伴。 我幼时淘气跌跤,哭喊着伸手要抱,父亲却只是立在几步之外,眉头微锁,只沉声道:“自己起来。”他伸出的手仿佛只是一道命令,并非拥抱的邀请。我常常疑心,难道父亲的心里也像那双手一样,裹着硬邦邦的茧子,他从不曾拥我入怀,更吝于展露一丝柔情的抚慰,那双手如同被施了咒语,永远横亘在咫尺天涯之间。 不知从何时起,我察觉到一种细微的异样。夜里醒来竟瞥见床前有一个熟悉的黑影,那是父亲正悄然立于我床边。月光朦胧,他微微俯身,手悬在离我肩头寸许的地方,仿佛迟疑着,终究没有落下。那手的轮廓在墙上投下巨大而模糊的剪影,如同迟暮的鹰无声地收起翅膀,在凝滞的空气里,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小心翼翼的暖意,正无声地靠近我,弥漫在沉静的夜里。 后来偶然的一次机会,我看见父亲的手上添了几道醒目伤痕。原来他修车时被铁片划伤,却只是简单包扎后仍继续劳作。晚上我久久凝望他摊在灯下那双手:手背上青筋凸起,皱纹如沟壑纵横,掌中厚厚的老茧泛着黄硬的光泽,指节粗大变形,仿佛刻满了无数场风雨的碑文。那些手掌上纵横的纹理,是岁月刻下的沟壑,是生活磨砺出的沧桑,每一道褶皱里都填满了无声的坚韧与隐忍——原来这双手,曾经托起过我多少稚嫩的年华,又独自扛下了多少生活的重压。 再后来,我到县里上中学,在车站门口,父亲随人流慢慢走近。他脚步踌躇着,手微微抬起又放下,似乎还在与某种习惯较劲。最终,他像是下定了决心,笨拙地张开双臂,将我拥住。我身体僵了一瞬,随即深深埋进父亲那宽阔的怀里。那拥抱虽生涩却坚实,我嗅到了他衣襟上熟悉的机油味,也感到他掌心的茧子粗糙地摩挲过我的后背,那一刻,我们之间无形的墙轰然塌陷。我第一次真切触摸到了那双手的质地,它像大地一样坚实而温热,原来这双手臂早已在无声处张开,默默呵护了我漫长的年岁,只等我终于识得这份沉实的分量。 在前往县里的路途中,我摊开自己的手凝视,掌纹正日渐伸展,骨节也越发分明,竟隐约有了父亲那双手的影子。岁月无声,但那双曾沉默的手终究教会了我最深的表达:爱并非只在温柔言语里流淌,更多时候它像地底深埋的矿脉,在严苛的沉默里默默结晶,在责任的重压下愈发坚韧。 父亲的手从未真正遥远,它们只是以不声张的姿态,早早撑起了我头顶的天空。原来最深沉的爱意,总在最坚硬的茧壳里,默默酝酿着一场无声的融解与燃烧,当那暖流终于穿透岁月与隔膜涌向我的时候,我才明白,父亲的手所传递的,正是这个世界的根基与温度。 | 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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